第43章 妥协
项圣哲看着童令仪,质问她:“她说的是不是真的?”
童令仪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大家,她明白此时此刻任何辩解都显得无力。谁也没料到梅小纤会突然冲过去扯着她的头发怒吼:“原来是你!原来是你!”
项同几欲晕倒,他跌坐在沙发里,大喘着气,以为是自己钱不够及时,原来是从未到达。
“会演戏的一直是你们,瞧瞧,都是影帝啊。”曹甜甜站起身,欢乐的摇着胳膊,“童阿姨,等你签字,明天我就要你的答复。”
童令仪颤抖着身子呆坐在那,像是狂风中破旧的土楼。曹甜甜拿起筷子尝了口餐桌上的菜,瞧着陷入恍惚的李安如说道:“我告诉过你,别对项家的事上心,也许到头来,不过是一场利用,这是他们喜欢的伎俩!如果那笔钱及时到了,你现在应该就不是孤儿了,那童阿姨曾经做的错事就不会暴露,这么一想还是童阿姨你自做孽啊,自己往火坑跳。”她边说边用筷子指着相关的人。
“别说了!”童令仪吼道,“你得到的难道还不够多吗?”
曹甜甜摇头:“不够!我受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些!范太太还是帮我恢复了些记忆,原来我在这里过得很不开心。至于你的日记,那可是证据,我怎么会轻而易举还给你。”
她吃饱了肚子,还喝了童令仪的睡前酒,临走前还不忘嘲讽:“童阿姨,不好意思,喝了你的酒,你旧情人的这个习惯不错。”
一边的项同已经捏紧了拳头,要不是项圣哲拦着,恐怕他已经对女人动手。
他们看着曹甜甜大摇大摆地离开,没人去阻拦,大家似乎还在沉在她的那一番“惊天动地”的爆料中无法自拔。
是项同给了童令仪一巴掌后他们才反映过来,李安如醒过神,嘤嘤地哭着。
梅小纤紧紧抱着她,项圣哲想要去拥抱安慰李安如,却她狠狠推开:“走,我不需要你的安慰!”
“童令仪,你让我怎么面对安如的父亲?”项同捂着脸,似乎在哭泣,“他泉下有知,会不会怪我?”
梅小纤这时冲上前去揪着童令仪的衣领大声喊道:“你见死不救!你让我的安如没了家!”
李安如赶紧伸手去拉,叶嫂听到声音从花圃里冲出来一身的泥巴跑进来劝架,一屋子人乱糟糟的混成一团。
最后童令仪被拉开了,旗袍的盘扣都扯掉了,梅小纤的手臂上还有着刺眼的抓痕。
“算了,算了,我们回去,梅阿姨!”李安如抱着梅小纤无力地往外走,项圣哲轻轻抓着她的手,愣了好一会儿才说:“安如,对不起。”
“对不起是这个世界最没用的。”李安如无奈地看了他一眼,她满脸泪痕,“我一直认为自己深得老天眷顾,原来不是,我才是被诅咒的那一个!”
项同欲言又止,他跪在地上,头抵着地,用力地捶打着地板。李安如很平淡地看了一眼整个项家,心里却默默道别。
这个秘密永远不要重现天日该有多好?原来善意的谎言才是拯救世间最好的药。如今真相大白,谁也没有能力去接受。
李安如担心梅小纤的情绪失控,主动开车回去,她比任何人都心痛,像有个人拿着小刀慢慢割断血管一样!她一路上压抑着自己不敢大声哭,梅小纤还是从她颤抖的肩膀发现了什么,轻轻地叹气。
“都说恶有恶报,我以前就觉得老天不开眼,现在我信了。”梅小纤笑着擦掉眼泪,“幸好,我的安如此刻在身边!”
李安如承受不住,大声哭了出来,她不知是哀伤父亲破产的命运,还是亲信的人背叛了良知。
她突然将车停下,趴在梅小纤的怀里:“太累了,我一直不敢放下,我恨他们,恨自己那么为项家,结果呢?”
梅小纤拍拍她的手:“你教我的,学会放下,学会包容一切。我明天就辞职,找个没有那么忙的工作,好好陪着你,以后啊,我们在一起,再也不分开了。”她说完轻轻将李安如拥入怀中,亲着她的脸。曾经没有做到的陪伴,只能在以后慢慢补回来。
项圣哲一夜未眠,他趴在房间的栏杆看着太阳挣扎着逃出地平线,又看着它撑起了整张的脸普照大地,他给李安如发去无数条语音,没有一条回复。
那一刻,项圣哲觉得,可能已经完全失去李安如了。
未入眠的还有项同与童令仪。他们关上了房门,拉上了窗帘,冷静地坐在一边,漆黑的空间的确给了人莫大的安慰与胆量,童令仪挺直了身子吐出了多年来的郁结:“你整日忙于事业,知道圣哲第一次开口叫的是什么吗?是‘爸爸是哪里”,他根本不知道爸爸是什么,一件衣服,还是一个玩具!
“你心里只有淑慎对吧?如果她不是嫁给了安如的父亲,你是不是已经抛弃了我们?我与太傅的确多年感情,可是我们却从未有出格的事,当年我想要离开你,可是怀上了圣哲,太傅不介意,想要带我出国,最后那一刻我犹豫了,我觉得孩子就应该呆在亲生父亲身边!我是做了很多的错事,有什么报应我无怨无悔受着,可是项同,对于项家,我没有一秒钟的背叛,我都是为了这个家!”
项同点燃了一根烟,黑夜中只看见猩红的火:“难怪圣哲愿意帮你保守秘密,不惜伤害我。谢谢你为项家做了这么多,事已至此,互相埋怨已经没用,我以后会告诉你一些事,现在需要全心全力救项氏!”
童令仪趴在项同的肩上大哭,门外的项圣哲端着热水,静静听完了这一切,他悄悄把水放在门口,默默退开。
李安如太过伤心,食物吃不下,好不容易喝了点牛奶又全吐了出来,梅小纤担心她是肠胃炎,想带她去医院,李安如拒绝。
没有比安静更让人舒心的了,她躺着一动不动,也不想多说话,林柚见她没上课,也没请假,很担心她,只能告诉了李祖珉,梅小纤接到他的电话后,很耐心地给了解释,说是李安如受了寒了,请了几天假。
梅小纤关掉手机,早早去买了菜,上网查阅怎么做饭,想起自己女儿喜欢川菜,便忍着一屋子的辣椒花椒,做了一盘麻辣牛肉。
当她把菜端给李安如时,突然觉得卖相不好,准备重做,李安如叫住了她:“无论你做什么,我都喜欢,就算是糊掉的。”
梅小纤十分感动,她扶起李安如:“我这个妈妈不称职啊。”
“我也不会做女儿啊。”李安如握着梅小纤的手,梅小纤的菜的确难吃,对于李安如而言,除了辣味就没别的了,但她知道为了这次饭菜,梅小纤用心了。
项圣哲又来了消息,李安如瞧了一眼,并不打开,梅小纤不免生气:“以后他们的破事自己去收拾!”
李安如不说话,扒完一碗饭,呆呆地看着梅小纤:“我倒是想原谅他们,可是一想到要是那笔钱到了父亲手里,我的命运一定不是这样。”
“对命运,应该是既来之则安之。不都说要随缘吗?”梅小纤安慰她,突然听到门铃响,两个人都很好奇是谁来了。
从猫眼里看到是童令仪,梅小纤气急败坏,隔着门骂道:“你还有脸来?”
“请求你开门,我想跟安如说话。”童令仪恳求,轻轻地拍着门。
梅小纤担心吵到邻居,只好打开门,脚抵着门边,不让她进去:“你做什么,安如要休息,没准已经睡了。”
童令仪拉着梅小纤的胳膊,苦苦哀求:“让我见见安如!我有话说!”
“你不过是想求安如帮忙罢了。我们家安如不是上帝,不是如来佛祖观音菩萨,凭什么帮你?”梅小纤大声吼道,“你做那么多缺德事也该有报应了!”
童令仪趁着梅小纤没注意,使劲推开她冲了进去,不知李安如的房间是哪天,她便一间间去推开。等她找到李安如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她窗前,哀嚎着请求帮助。
“安如,你项叔叔到今天不容易啊!”童令仪拉着李安如的手。
李安如晕晕乎乎,看到童令仪哭成泪人只好别过脸去:“你到最后没帮父亲我不怪你,毕竟那是项家的钱,你们的确没义务去帮,只是这次项家出事,我已经尽力了。对不起!”
童令仪抱着李安如,哽咽道:“安如,你可以帮我们的啊,辰良那么喜欢你……”
“童令仪!”梅小纤吼道,她一把拽过童令仪,伸手护着李安如,“你还是不是人啊!你凭什么牺牲我女儿的幸福成全你们!你算什么东西!”
李安如挣扎着起身,她瞪着童令仪,眼睛因为哭泣有些红肿了:“童阿姨,我帮项家是因为项叔叔是父亲的好友,你待我不够好我无所谓,毕竟不是你亲生的,但在项家,你们还是让我有公主的待遇,妈妈时常让我学会感恩,忘记仇恨,用胸怀装天下,所以我可以原谅一切,但我怎么能嫁给一个不爱的人?”
童令仪整理散乱的头发,她擦着眼泪,趴在地上再次恳求:“我的确没理由要求你答应我,可求你看到圣哲的份上……”
李安如不由地紧紧捏着床被,她扭过头,双眼肿得快要眯成一条缝了:“如果是圣哲,他一定不会逼着我嫁给辰良。我再糊涂,不会拿终身大事做赌注。”
童令仪拉着李安如的手:“难道你看着项叔叔被人玩弄于鼓掌吗?”
“那项叔叔呢?做事可是循着良心了?”李安如咬着牙,想到答应过项同不可以说出宁彤彤的事只好强忍着眼泪。
梅小纤想要拽起童令仪,她却死死地拉着李安如的手。
“你走,曹甜甜能抓着他的把柄那是他活该,他要是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会有今天吗?”梅小纤说完就使劲将童令仪拖出门外关上了门。
童令仪没有完全离开,她一直等在楼下。
直到晚上,梅小纤带着李安如下楼散步,还看见她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。
“童阿姨,你回去吧,我不会答应的。”李安如说道,童令仪想说什么,李安如不想听,快速拉着梅小纤离开。
等他们回来时,童令仪仍旧如此,看得出人有些虚脱了。
李安如于心不忍,她联系上项圣哲,让他带走自己母亲。
项圣哲还没到,童令仪晕倒在地。李安如慌慌张张将她扶回家,瞧她也是饿了一天,赶忙添了粥来。
童令仪喝了粥慢慢有了精神,看见李安如又是哭泣,这一次她已经没了眼泪了。
李安如明白什么是绝望,就像父母离开自己身边,到最后哀而不伤,其实已经深入骨髓的痛了。
“别以为我们把你扶进来就表示我们妥协了,那是我家安如可怜你。”梅小纤收拾餐桌,“等你儿子来了,请你快速离开!”
童令仪低下头不敢言语。
项圣哲赶回来的时候胳膊上带着血迹,童令仪看见了拉着他胳膊质问出了什么事。
“来的时候匆忙,不小心刮到墙了。”项圣哲解释,他看见一边的李安如,站起身鞠躬道歉,“对不起!一直在给你添麻烦!”
李安如的心狠狠地扯了一下,什么时候开始,他们之间开始被陌生插手?就连好不容易睡着,也会不自觉地念着他的名字,瞧,人已睡着,心还牵挂着。
“知道为什么会有法律吗?”李安如突然问,“因为它需要教人认识对错,可世间的事对和错,怎么去区分?”
项圣哲沉默不语,李安如痛哭地捶着自己的胸口:“良心!”
童令仪羞愧地转过脸,项圣哲无地自容,语无伦次的道歉。
他匆忙带走了童令仪,到了楼下不禁地抬起头。他看见她站在床边。
项圣哲想挥手,刚拿起来又放下了,罢了,此刻的她一定厌恶透了项家做的一切吧。
李安如站在阴暗处,想象他的手就在眼前,握起,轻轻放下。相爱的人,是一封情书,任何时候拿出来读,都不免感动落泪。
但终究都有停笔的那一天。
童令仪在第二天又早早来到,站在楼下,她面色苍白,迎着光泛出病态来。
“活该!”梅小纤说道,“抱走我的女儿,阻断项家帮助李家,还逼着安如嫁给别人。”
李安如喝着汤,突然展开一个笑容来:“辛辛苦苦打拼来的天下,突然不属于自己,当然心有不甘。”
“乖女儿,你不会同意了吧?”梅小纤紧张了,李安如握着她的手:“如果我真的答应了,你会怪我吗?”
梅小纤摇头:“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!当母亲的就是无条件保护你。不过,你就是答应了,我也要跟童令仪好好算算帐!凭啥我的女儿被她利用连个说法也没有。”
这时听见楼下有吵闹声,两个人凑过去一瞧,原来是项圣哲,他要强行带走了童令仪。
“安如啊,童阿姨项叔叔可能连家都不会有了,你忍心吗?”童令仪站在楼下大声喊道,梅小纤十分生气,猛地拍了下桌子,冲到窗户前嘲下嚷着:“童令仪,你还真不要脸,我的安如绝不会再帮你助纣为虐!”
童令仪还想再说什么,项圣哲怒了:“童女士,你已经伤害了那么多人,还要再害安如吗?”
这时一辆车开到楼下,是范辰良。
项圣哲请求他好好安慰安如,范辰良点头:“我会的,也会劝说妈妈手下留情!”他看了一眼童令仪,想了下措辞还是说了出来:“童阿姨,都说头上三尺有神灵,有没有我们不知道,但有的事做没做,自己心里清楚,知错能改善莫大焉,您要是真知道错了,今日也不会来求着安如嫁给我。您以为,安如嫁给我了,范家就会饶了你们?”
童令仪不解地看着范辰良。
“以我家老太太的性格,如果是想让安如嫁给我,直接就去逼着安如了,何必再折腾你们?”范辰良微微弯着腰,看着童令仪,“曹甜甜失忆前,对你们是真心实意,虽然家母很多次想与她合作,你们的态度,让她伤心了。”
童令仪还想再问什么,范辰良不愿再回答,他转过身,大步上楼。
梅小纤见范辰良前来很是欢喜,出门去买菜留着他一起吃午饭,范辰良见李安如一脸的愁容,故意开玩笑:“哎呦,我的画中仙成了画中鬼!”
“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李安如摆弄着桌布,看着范辰良。
他半躺在椅子里,似乎并不意外:“你是不是想说,宁彤彤原本是跟项同在一起?”
“祖珉告诉你的吗?”李安如惊讶,范辰良摊开手掌:“哇,祖珉哥也知道?”
李安如拍了下自己脑袋:“看我,把祖珉哥供出来 ,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“那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宁彤彤怀孕的?”范辰良坏笑,“是不是项同安排在我老爹身边的,我不清楚,但你肯定明白,凡是靠近项家的人,我都会查。”
“原来你一早就知道!怎么没及时劝你父亲?”李安如觉得眼前的男生比想象的聪明,“项圣哲有你的情商也至于如此。”
范辰良为自己倒了水,慢慢喝着:“天下男子都过不了美人关,我老爹,项圣哲,还有我。”他指了指自己。
李安如有些不明白:“其实你完全可以说服自己母亲放过项家的。”
“我不是说了吗?除非你嫁给我。”范辰良坏笑,“我这人很直接,虽然追女孩也要投其所好,可你什么都拥有过,我只能给你真心实意!安如,你不傻,爱情,婚姻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了?”
李安如的指甲抠着实木餐桌:“感觉你我就像是做生意。”
“做生意就是商量,天下事都可以好说好量。”范辰良挨着她坐下,“我家老太太这些年安静了很多,为何?因为项家做了不少‘动作’,虽然余家也有,但余太太毕竟是‘教书先生’,静好父亲是出了名的‘儒商,做事喜欢留三分余地,比起项同所作所为,他们还真是小儿科。”
李安如很难受,她掩面哭泣,范辰良发现自己说的太多再次伤了她的心,懊恼不已。
他正玩命地哄着她,梅小纤回来了。
“梅阿姨,你千万别误会,我只是在帮她分析问题而已,没欺负她。”范辰良有些尴尬,梅小纤并不介意:“当局者迷,安如就是沉在里面糊涂了,你现在清醒,帮她醒悟也好。”她说完故意要将两人赶去李安如的房间去。
但李安如担心梅小纤的厨艺,默默拿下围裙,让梅小纤去一边休息,范辰良看机会来了,赶紧钻进狭小的厨房,关上了门。
“怎么能让媳妇儿一个人做饭了?我也来帮忙。”范辰良坏笑,“我煮白开水很不错!”
李安如忍不住笑了,她拿起刀横在范辰良的脖子那:“你知道吗?我家破产时每天会有很多人前来讨债,有人就这样把刀放在我的脖子这,逼着我父亲下跪!所以我很明白项家现在的遭遇。”
范辰良夺下刀子,紧紧抱着李安如,他在想,余后的时光,一定不让她受到委屈了。
中午刚吃完饭,童令仪又来了,她静悄悄地站在楼下,神情比以往更加疲惫,项圣哲正温柔地扶着她。梅小纤想赶走他们,李安如制止了。
当童令仪抬起头向上看时,李安如突然读懂了她眼神中的内容。
“我想见范太太。”李安如突然说,梅小纤有些不明白,她疑惑地看着李安如。范辰良更吃惊,正夹菜的手突然停止了动作:“我以为我要大费周章劝说你,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嫁给我了?”
“童令仪的心思我能懂,母亲死之前就是这个眼神,我一辈子都忘不了!”李安如苦笑,“如果不是项叔叔收留我,我已经跟着爸爸妈妈走了。”
“你是说,童令仪已经想好去死了?”梅小纤不为所动,“她去死就去死,别管她,不就是破产没钱吗?没有娘娘命就别强求自己。”
李安如明白梅小纤说的是气话,摸着她的手心里划着圈儿:“我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人,我同意了,童令仪就不会想着去死,项圣哲母亲就还在,一个家还在,我要是不答应,她去寻死,无论哪种,我都不会开心。”
梅小纤赶紧哄着李安如:“你是我的宝贝,我不准你嫁给不喜欢的人。”
李安如摇头:“对范辰良我不讨厌,至少他对我很好,我不会吃亏的,所谓的婚姻,不过是相敬如宾走得长久罢了。”
梅小纤爱怜地抚摸着李安如的脸:“愿世界温柔待你。”